麦家首看《风声》感慨多 话剧版张扬了抒情
One night in Shanghai，这是一个话剧之夜，聚焦的话剧正是目前正火的作家麦家的《风声》改编的同名话剧。日前，本报记者随同《风声》的原创作家麦家和话剧《风声》的策划、《收获》杂志副总编程永新一起欣赏了话剧《风声》精彩的首场演出。
从《风声》的发生地杭州，行至《风声》的首演地上海，话剧《风声》也走过了它的萌动与初生。我们的话题从上海杜月笙公馆改建的风情咖啡吧中出发，深入到绚丽的夜色，以及文学和人性的寥廓中。
灵感
源自博尔赫斯
记者：我的观感，麦家的《风声》讲的是一个密闭空间中的心理战，是否影射现实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较量？
程永新：对，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，其他的细枝末节都被抽离，无形中放大了人与人之间心灵的对战，而这其实是人类社会的无形现实。
麦家：我曾经写过一篇小说《四面楚歌》，可以说是另一个版本的《风声》，讲的是一个公安局办公室中人们的互相猜忌、揣度，这是一种社会心理。“他人即地狱”，或者说得缓和一点，“他人即对手”。在一个心理对抗的过程中，智商游戏和智力审美的快感会从故事的叙述产生，而人们需要一种智力审美的快感。
记者：《风声》这个密闭的空间很有意思，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，讲的是一个失去国家身份的人只能滞留在机场，而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他的一系列心理反应。麦家是否也是受此类艺术作品的触发？
麦家：其实我从未说过《风声》的灵感来源，就是博尔赫斯的小说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。一位德国谍报军官获得了英国将从德国哪个城市反攻的情报，但即遭追捕，如何把情报传递出去？在英国人破门逮捕他前的一瞬间，他拔枪射杀了一位与他大谈迷宫的中国通老学者——因为学者的名字就是反攻城市的名字。
程永新：如果说悬疑，博尔赫斯是很高明的悬疑作家，他的悬念中蕴涵着高智商的构思，但智商仅是他伟大的一个部分。
麦家：在8000字的小说中，博尔赫斯花了6000字的笔墨来描绘德国军官和中国通老学者对“迷宫”这一意象的讨论。而我感兴趣的是，如何在封闭环境中把情报传递出去，我生发了想写这样一个故事的念头，便有了《风声》。现在我正在写的《风声再起》，说的是如何在一条封锁的街上，把一个伤兵传输出去，已经写了10万字了。
寓意
有关人生的突围
记者：突破封锁把情报或人传递出去，这里的“封锁”以及“情报”或“人”更像是一种象征。
麦家：这代表着人生的突围。每人都有局限，每个人都会遇到困境，人生就是一系列突围的过程，而一个人的突围能力就成功的能力。突围需要智力，但单凭智力不能突围。就像《风声》中的“老鬼”李宁玉最后依靠的不是智力，而是靠信念去牺牲自己，才把情报传递出去的。
记者：那你觉得人最难突围的是什么？
麦家：感情，感情的泥潭很容易变成陷阱。比如亲情也是一把双刃剑，双亲给孩子爱的同时也给了他各种压力。友情也是，别人伤害你无所谓，朋友的伤害却很难在心理上解脱。
程永新：把信息传递出去，就像一道光线要从顽固的黑暗中冲破出来，寓意着某种核心秘密的透露。
麦家：我不想封锁大家的想象力，文学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多种可能性。
记者：从《解密》、《暗算》到《风声》，你一直在描绘秘密，为何你对神秘的东西如此感兴趣，并一再言说？
麦家：因为这个世界上，秘密的东西比公开的东西多，世界呈现在你我面前的仅仅是冰山一角。人也一样。你可能对某一个人很熟悉，但是对他的了解，永远只是冰山一角。而我对这个秘密、神秘的世界充满了敬畏。
话剧
张扬了抒情
程永新：《风声》的原著中分为“东风”、“西风”、“静风”三部，分别写了从三个不同的时间和角度来叙述，其实后两部很重要，那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很美。可惜因为话剧太难体现，所以这种立体架构没有在话剧中出现。
麦家：把一部20多万字的小说浓缩为2个多小时的话剧，就像把一片森林压缩为一粒胶囊，但是话剧《风声》做到了，赋予了我的作品新的生命。
记者：其实对人物做减法，是很难的，特别在这样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，要用有限的人物把故事和心理战说清楚，是个技术活。
麦家：对，我觉得这真是挑战难度的改编。我注意到剧中删除了我小说中的4个人物，这样集中火力地改编挺巧妙的。虽然我对话剧中推理的相对弱化有点遗憾，但是话剧是一种舞台艺术，作品的抒情性在舞台上有了华美的张扬，这令我感到欣喜。
记者：主角李宁玉之死被诗化了，就像奔赴彩霞的感觉，还有肥原和太太乘船被沉入湖底那一段也有点抽象。但是，评论家称麦家的小说为“零度叙述”，他在写作中要压抑自己的感情，否则笔墨中会流露答案。我觉得话剧《风声》的表演也是一种“包”起来的感觉。
麦家：我认为整个《风声》话剧的表演可以再压着一点，藏着一点，就像表面平静的湖面底下有暗流涌动。任何轻佻的、搞笑的都不适合《风声》，因为它走的是“正大之路”。所幸在话剧中，我们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因素。
程永新：特别是李宁玉，是一位高智商的特情人员，她的心理有好多重层面，声东击西、金蝉脱壳、不动声色，但实际上又每时每刻处于暴露身份和传递情报的焦虑中，直至她最后慨然赴死。她的演员就是《长恨歌》中王琦瑶的扮演者张璐，是很有功力的。
麦家：说到演员的表演，我觉得可圈可点。我最欣赏的一位是剧中的“老鳖”——那位端酒的侍者。他没有表情的扑克牌脸中又带点惊心动魄的感觉，这就是我心目中的“地下党”的感觉。总之，整部戏的后半段高潮迭起，很有张力，有尾部高扬的感觉。
本报记者 陈桔
